AO3:Sphenoid019
微博:蝴蝶解剖学

© 蝶骨
Powered by LOFTER

【赤井家族】A先生不幸事件

看了TV白毛衣来摸个短打


*大量沙雕,已婚赤安,有羽由美



-




001 第一场会面:家庭



晚安。我朝他们欠身致意。

“很遗憾,初次见面就带来不幸的消息。”


维多利亚风格的壁炉里没有柴火,桌上只有一座烛台。烛光在黑暗里摇曳。


“但我作为赤井务武先生的代理律师,”

我继续:

“他所认证的遗嘱执行人,感谢各位百忙之中特地回到英国。”


光影流过地毯和落地窗。就在深夜的伦敦,这幢典雅的宅邸。

他们从长桌两侧看着我。沉默而美丽,黑暗里的六张面孔;我感觉某些电影都能直接在这里取景了,比如暮光之城,黑影,吸血鬼家庭。

我举起手中的信封。


 “有鉴于赤井先生已在任务里失踪多年,近日经MI6判定殉职,我在此宣读他的遗嘱。这是当年最后修订的版本,由他本人亲自密封。”


就在这时有人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。毫不遮掩地。

???

我还以为我听错了。

但那个打哈欠的女孩子对我摆摆手。抱歉啦,她用根本不在乎的口气说。

“你继续吧。”


好的。我咳了一声。无论如何这仍然是个庄重而严肃的场合。

“那么,在打开遗嘱之前,我依照流程,先行确认各位的身份。”

我翻开另一份资料。当然来此之前,我已经对上面的内容相当熟稔。就从第一个名字开始。


玛丽世良。


MI6特工,赤井务武的遗孀。在我说话时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替自己斟酒。

如果忽略那些窃取密码、策划刺杀之类的事迹,这位夫人看起来就像一朵英伦玫瑰。容貌高雅,并且气质出众。就连拿酒的动作都相当优美——

啪。

那一整瓶红酒从她手里翻倒了,顺便把玻璃杯也撞下桌面。地毯上瞬间染开一大片深色。

玛丽夫人啧了一声。我确信自己听见一句不雅的粗话。


别这样,老妈。她对面的男人冷冷地说。

“还不习惯大人的身体,就拿那么重的酒。过失完全是你自己百分之百……”

“给我闭嘴。”

玛丽夫人瞪他一眼。“你小子不杠人会死是吗,跟你爸一样?”

……

我瞠目结舌。夫人,你先生真的死了啊,这应该不是个合适的笑话吧?

但那个男人笑出来。

爸又不是因为乱讲话才死的,他朝我眨眼:对吧,律师先生。他是殉职的。


赤井秀一。


这些人怎么回事?我只能假装镇定地回看他。

这是赤井务武的大儿子,一个黑发绿眼的帅哥。他在我的资料上还有一整页头衔,王牌狙击手,卧底搜查官,假死专家,FBI高级探员。

美国联邦调查局。他在盛产绅士的英国出生,但现在好像彻底成了美国浪子。我看着那些美式作风的纪录,包含他的绿卡,开放关系,自由恋爱——是真的相当自由,他的新婚丈夫此刻就坐在他身边。


安室透。


顶着一张漂亮脸蛋,混血的金发青年。他们在日本相遇,不久前秘密结婚;但我现在有点怀疑他到底几岁。这人看上去比照片更年轻,如果他未成年的话赤井秀一就犯罪了。

我确认一眼手里的资料。好险,真的三十岁。

但他仍然是日本史上最年轻的警视正。安室也不是他的本名,只是因为职业的特殊性,在外面才以这个名字活动。他结了婚也没有改姓。


从东京飞来伦敦时,这对新婚伴侣在新加坡转机。据说在机场还顺手替当地警方解决了一起案件,不愧是正派的英雄,国家的精英。

但是,该怎么说呢。

现在我只认为,这两位精英都有一种欲求不满的感觉。


就在我逐一核对安室透的身份期间(因为他的头衔也很多),赤井秀一好像觉得无聊了。于是他一把拉过安室,开始和他接吻。

这是一个非常法式的热吻,狂野并且缠绵。安室透很有兴致地回应起来,立刻就忽略我的存在。当赤井的手从他衣摆底下探进去,他发出一种不便详述的声音。

赤井秀一似乎觉得很好。我感觉不太好。


大少爷,我可是还在说话,而且你爸才刚被宣布死掉。明明都认识五年了(根据资料),你们的热恋期有这么长吗?

当然不会有人给我回答。安室透正激情地把指尖埋进赤井秀一的黑发。

赤井秀一的弟弟坐在桌子对面,愣愣地看着他们。


羽田秀吉。

 

这是赤井务武的二儿子。天才棋士,七冠王,风靡日本的太阁名人。我觉得他长得相当温和,气质也很传统,应该不像他哥哥那么开放又邪恶。

不过,按理讲,他并没有遗产的继承资格。毕竟早早过继给羽田家了,这一趟回来只是走个形式而已。事实上羽田家还更有钱。

或许正因如此,他看起来比在场所有人都更放松。

……说真的,好像有点太放松了。

和我想象里的名人完全不同。按照资料,他应该是智商惊人,深藏不露,挟着世界第一的记忆力——


由美糖,我听见他小声说,一边推推身旁的未婚妻。

“我也想要亲亲。”

 

我的下巴直线坠地。

与此同时安室透已经爬到赤井秀一腿上了,真是旁若无人。羽田秀吉露出羡慕的眼神。

由美糖,他哭丧着脸重复。对方没有理他。

 

宫本由美。


隶属于东京警视厅,热爱交际的俏丽女警。她是此间唯一和赤井务武没有正式法律关系的人。根据资料,她过去一直没答应嫁给羽田秀吉;但这次的遗产会议一被宣布,她立刻跟着飞来了伦敦。

怎么说,感觉有点拜金主义。

或者不只是有点而已。因为在听见羽田秀吉可能无权继承之后,她立刻就闹脾气了。现在还开始疯狂喝酒。

…….

拿的是玛丽夫人的酒。我小心窥探她们,暗自担忧婆媳问题。

 

“这有点放肆了吧?”

 

果然玛丽提高声音,闪电似地出手一挥。但不是对着宫本由美;我看不清她是怎么做到的,桌上那把烛台朝她的大儿子劲射过去。

赤井秀一连头也没抬,专心解开安室透的衬衫。于是安室反手替他接住了这一记攻击,又稳稳把烛台放回原位。甚至连一滴蜡油都没有坠下来。

玛丽夫人朝他们怒目而视。

“你们两个別太过分。真纯还是个孩子。”


才没有,刚才打哈欠的女孩子立刻反驳:我已经快要成年了。

 

世良真纯。


这是赤井务武的小女儿。截拳道高手,侦探,现役女高中生。

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可能被写进遗嘱。毕竟赤井务武失踪时还不晓得她存在;加上年龄太小的关系,即使她真的能继承任何遗产,在成年之前肯定也得由别人代为管理。

很显然她对此相当不满,一再表达出强烈的抗议。就像刚才那样。

我已经快要成年了,我已经足够聪明了,我上个月还用机车砸翻了犯人的脸——我只是胸部小了一点,又不是没有发育!我明明很成熟啊。

这听起来一点都不成熟。我觉得她好像有点偏激,并且充满攻击性。


总而言之,这一家的角色就此到齐。


真是最经典的戏码。名门望族、高贵血统、遗产争夺,豪宅里的谋杀案,野心家各怀鬼胎。现在除了谋杀以外,几乎所有元素都出现了。

冷艳而薄情的夫人,刁蛮的小女儿。惧内的次子,和他泼辣拜金的未婚妻。浪荡不羁的长子夫夫;说真的用浪荡形容都太保守。

……

这好像不太对。我有点迷惑。


理论上,走进赤井家的时候,我应该要看见美丽而坚强的未亡人,沉稳冷静的长子,温柔的次子,活泼可爱的小女儿。那两个儿子的对象都是警官;性格开朗的女警,日本首屈一指的优秀公安。

应该是这样才对啊。现在这是怎么了?

简直家门不幸,全员恶人。


不,或许羽田秀吉除外。他看起来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仓鼠,用爪子拉着宫本由美的衣袖。

世良真纯又打了一个哈欠。


“律师先生,你要念遗嘱了没?”

她用直白到几乎无礼的口气问:

“要是没我的份,我想去睡了。我可是从日本飞过来的,还得倒时差呢。”


早点睡对发育也好,羽田秀吉好心补充。世良真纯露出被踩到痛脚的眼神。

“你闭嘴吧,吉哥。”

……

我还以为她很喜欢这个二哥?


羽田秀吉伤心地转回去。由美糖,呜呜呜。

宫本由美好像已经喝到烂醉了,没有理会他。我抹了把冷汗。


“好吧,那么,以下就公布赤井先生的遗嘱。”


虽然和我想象中的完美家庭不太一样,但这些确实是赤井务武的家人。我在他们面前划开装着遗嘱的信封。


“首先,经由资产管理公司统计,赤井先生的遗产包含这座宅邸和科茨沃尔德的一处庄园,他在三十年前全款购置;一百英亩的猎场,位于坎布里亚郡;现金账户与各类投资,共约两百万英镑。”


真少,赤井秀一不客气地说。世良真纯立刻回嘴:不想要的话可以给我。

……

我还以为她很敬畏这个大哥?


“本人赤井务武,身体健康,思想健全,在此立下遗嘱。”

我清清喉咙,硬着头皮继续宣读:

“我将我的全数财产,留给我身故之后,足以在赤井家成为一家之主之人。此人的身分须经家族成员共同认定,争议时委由我的律师全权裁决。以下,见证人签名。”


这就是全部的内容了。玛丽夫人蹙起漂亮的眉毛:说什么鬼话。

“死了就算了,还不把话讲清楚。”

赤井秀一看她一眼。

“我觉得很清楚啊,老妈。你的智商也被缩小了吗?”

玛丽夫人随手朝他射了一把餐刀。真是母慈子孝。


“意思就是,他要把钱留给一家之主,对吧。”

安室透接话,一边又替他老公把刀接住了。我连忙点头。

“没错。而这个一家之主是谁,要由你们共同决定。我想可以进行讨论……”


世良真纯打了第三个哈欠。真无聊,她说。

“那秀哥跟妈打一架不就好了。老爸的意思应该是这样吧。”

Ho。赤井秀一露出理解的眼神,拿出一把来福枪。 


??? 

这玩意刚才是藏在哪啊?

不对,重点是,你们老爸的意思根本不是这样啊?


请等一等。我立刻阻止这场决斗。

“我相信各位可以进行文明的讨论!”

“不要,”世良真纯干脆地站起身,“我要去睡了。”


我也想睡了,宫本由美像梦呓一样咕哝。好好好,羽田秀吉附和着扶起她。似乎没有人打算理会我,玛丽夫人收起桌上的酒杯回到厨房,赤井秀一很无聊似地放下枪。

什么嘛,安室透对他噘嘴。

“所以你的来福枪只是摆设吗?”


赤井秀一立刻把他扛起来回房去了。偌大的宅邸一楼,转眼就只剩下我一个人。

……

烛泪在火光里流下来。我不放弃地抬起脸,朝那座华丽的楼梯上方喊话:

“或许各位有空的时候,可以稍微进行讨论——”

“明天再说。”

玛丽夫人在我身后冷冷地开口。 

“现在已经很晚了,让孩子们去睡觉。”

 

我回过头。在一片幽暗的深夜,逆着忽明忽灭的光影。

我突然看不清楚她的绿眼睛。








002 清晨:一片混乱,与流动的风景



隔天早起,我的苦难依然持续。

 

如果说昨夜入睡之前,我还怀着某种侥幸的幻想:比如我只是做了场噩梦、醒来就能重新看见那个完美家庭,那这份侥幸在今天早晨就彻底死去了。

当我在伦敦少见的晴朗阳光里起床,梳洗,神清气爽离开客房。

屋子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。

我到起居室,餐厅,门廊,甚至屋子前的花园转了一圈,回到厨房里,依然没看见任何一个身影。

……如果这是一场诡异的梦,也未免持续太久。


高中生和棋士就算了,特工们,你们不用早起锻炼吗?公安警察,你不是晨跑完还要做五百下引体向上吗?

不,我安慰自己。说不定他们更早就出门了。

下一秒FBI特工就出来打了我的脸。

 

“你起得真早。”

赤井秀一走进厨房,那把低沉的嗓音睡意浓重。明显是刚刚才醒的样子:凌乱的黑发,身上只穿着浴袍。

我看见那件浴袍的前襟敞开来,露出底下的胸肌。线条还挺漂亮。

每天睡到这个点的人能练成这样吗?


早,我客气地回答。

“安室先生呢?”

“……”

赤井秀一叼起烟,露出“你说呢”的表情。

我明白了。这显然不是一个健康的话题。

而他的早餐比这更不健康。大清早抽烟就算了,我看着他倒了一杯波本威士忌,自然地在餐桌前坐下。

……

就只有波本威士忌。威士忌,冰块和尼古丁。当他翻着早报抽完第二根烟,安室透终于出现在厨房里。


“哦,律师先生。”

他懒散地抬了抬手,我无比确定这人也是刚刚才醒。同样顶着乱七八糟的金发,随便套了一件黑衬衫。堪堪挡住大腿,略显宽松的;我也无比确定这东西昨晚还穿在赤井秀一身上。

不健康就算了,还不洗衣服。年轻人如此堕落。


不过,安室从冰箱拿出一盒牛奶的时候,我还是很感动的。至少他的早餐相对正常——

然后他用牛奶冲完热可可,直接兑进一整瓶百利甜。

好吧。我试图乐观:巧克力奶酒至少比威士忌好一点。


于是我看着这两个精英在早晨酗酒,没有人打算出门健身,或做点有意义的事。安室把赤井的烟拿下来,自己抽了一口。

噢。

我不晓得他还会抽烟。根据资料,他是一个自律、严谨、擅于体调管理的公务员。

但公务员此刻显然更擅于调情。他熟练地把烟雾吐在赤井秀一脸上,于是对方像逗猫一样,懒懒拨弄了一下他后颈的金发。

然后他们又开始接吻了。


你们为什么这么饥渴?我欲哭无泪。接下来要干什么?回卧室吗?

 

“没有,”赤井秀一读心似地回答,“我比较想用书房。”

“秀一!”

玛丽夫人训斥。我很高兴她出现了。没错,快阻止这两个人白日宣淫——

结果她说:要搞就滚回房间去。

“不准弄脏你爸的书桌。”

它很快就是我的书桌了,赤井秀一耸耸肩。

“我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吗?”


继承人!


我抓住这个关键字,立刻介入谈话:

“很抱歉,说到这个话题,我想各位应该尽快决定……”

“晚点吧,”玛丽夫人转身又出了厨房,“我要去吃早餐。”

然后她就走了。我简直难以置信。

赤井秀一淡淡地告诉我:她应该会去咖啡馆。

“因为她不会做饭。”

以前早餐都是爸爸做的,羽田秀吉走进来补充。

“我很想念他的三明治,要加上奶酪……我自己都做不来。”

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辜。天啊,七冠王是这种柔弱不能自理的生活白痴吗?

或者他只是太想念父亲了,我又心软地想。毕竟记忆里的味道是无法取代的。

“不过,三明治还是安室先生做的更好吃。”

这就被取代了啊?


羽田秀吉并不在意自己刚刚否定了亡父的价值。他一脸天然地经过我,打开冰箱,又回头问安室能不能给他做早餐。

“不可以。”

赤井秀一回答,单手把安室透揽进怀里。羽田秀吉好像被他险恶的语气吓到了,微微缩了一下。

按照安室透的人设,我以为他肯定会温柔安慰老公的弟弟。没关系,我这就给你做,你喜欢奶酪是吗?加在火腿三明治里吧。

但事实应该不用多讲,我想各位都猜到了。

安室透什么也没说。

没错,他又开始跟赤井秀一接吻了。

 

到底有完没完啊?!


羽田秀吉发出忧郁小动物的声音。大约如此过了一世纪,安室终于看了他一眼。

很抱歉,羽田名人,他说:但我不能给你做早餐。

“为什么?”

小动物好像很委屈。于是安室透伸出手,替他理了理睡翘的头发。

“因为……”

该怎么说,这个动作有点暧昧。羽田秀吉立刻又惊吓地缩了一下。

安室被他的反应逗笑了。

 

好,现在是背德伦理剧现场。我就看这家人还能多荒唐。

果然赤井秀一又把来福枪拿出来了。


“因为,你看,你哥哥会吃醋。”

安室透说。就是这样,赤井秀一露出和善的眼神。

“想吃早餐自己做,或者去找你老婆。”

她还在宿醉,羽田秀吉沮丧地说。小动物的耳朵垂下来了。


宫本由美不是警察吗?警察可以在早上宿醉吗?

我忧伤地看向窗外。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,我好想家。

我是说我自己那个真正的温暖的家。


“秀哥——哦,你们都在这。”

而世良真纯把头探进厨房。赤井秀一毫不在意未成年人的出现,对着她点起另一根烟。 

“?” 

“我要出门,借一下你的车。钥匙我自己拿了。”


等一等,她没有英国驾照吧?为什么所有人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?

 

请等一等,我慌忙脱口。虽然这理论上不是我该干涉的事情。

世良真纯不耐烦地看我,“怎样?” 

唉,青春少女的叛逆期。


“这个,”我寻找理由,“因为今日必须进行讨论……”

 

晚点吧。她说出和她妈妈一样的回答。

“我去一趟Camden Market,下午才回来。”


认真的吗?去那个,满坑满谷假名牌和仿冒老团T恤、聚集一堆Toilet circuit、街上还有人兜售大麻的地方?现在的小女孩都会想去那里吗?

大叔,你什么表情?世良真纯嗤笑。那里好歹是朋克和英摇的发源地。

“我今晚还想去Ronnie Scott's呢。”


伦敦爵士俱乐部,深夜的地下酒吧。我还来不及开口,羽田秀吉又搭话:难得回来英国,确实该去一趟。

“毕竟你很喜欢爵士乐吧。”

对啊,世良真纯耸肩。

“自从我第二个初恋教了我弹贝斯之后。”


等等,请等一等。我有点跟不上了。这个未成年的小女孩——我在脑中飞快回忆她的资料。

但事实是,我不知道她喜欢爵士乐,也不知道她会弹贝斯。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初恋是谁;而且这有点矛盾了,你不会有所谓第二个初恋。

初恋之所以叫初恋,正因为他是第一个。

也是唯一的一个。就只有那个人而已。


“那我走了。”


世良真纯完全不在意我的脑内风暴:想说什么下午再谈。就像昨夜场景重现一样,我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叹气。好吧,拜托下午务必回来。

 

“你真的会回来吧?”






 

003 午后:个别谈话,与雾里的证词


 

中午过后,雨又下了起来。

是长年笼罩伦敦、安静的细雨,凉意像一阵雾那样漫进宅邸。


即使拥有一整面落地窗,屋子仍然立刻就变得阴暗。初冬的英国已经开始让人感觉寒冷。

我注意到他们没有开暖气。那座壁炉也没有被点燃。或许距离它上一次被使用已经很久了;毕竟这么多年来,赤井家没有任何人居住在这里。

这曾经也是一个温暖的家庭。


后来发生了什么?



-



“哦,那个逆子。当年从FBI收到通知,我还以为他真的死了。”


玛丽夫人端起红茶喝了一口。杯底和小茶碟彼此轻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我凝视着她的手。

虽然茶杯比酒瓶轻了不少,她似乎仍然拿不稳。昨夜她口中的逆子说:明明还不习惯大人的身体。


“既然那么喜欢殉职,就当他死了不是很好吗。我看死人也不必分遗产吧。”


恐怕秀一先生在法律上仍然活着,我谨慎地回答。

“但您并不认为他有资格成为一家之主,是吗?”


玛丽夫人似乎想笑,抬手放到唇边,变成掩住几声轻咳。受凉了吗?她用另一只手拉紧了披在肩上的围巾。

她就这样无法控制地咳了一会儿。或许是不舒服起来,她很快失去和我谈话的兴致。


“无论如何,死人是没法当好一家之主的。”

最后她只是这样说。




-




“你说咳嗽?她自从掉进泰晤士河就这样了。”


世良真纯不在意地翘起腿。不愧是小孩子,似乎不太怕冷。

唉,我会对她的小热裤予以尊重。


“虽然没有正式地去医院检查过,不过我想,应该是身体改变期间受伤了吧。当时她还游了半小时的泳。”

 

原来如此。寒冷的河水大量灌入呼吸系统,而药效正好发作;于是人体结构没能被完整地改变,或许水压影响肺部,破坏了细胞缩放的进程。

怎么了,律师先生。世良戏谑地看向我。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。

“这件事你手上的资料没有写吗?”


我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,但我记得这句话。

——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。

那应该是她哥哥会说的话。我想到前一晚开始,她就竭力展现成熟、模仿大人的模样。

“所以,”我改变问法,“你想要继承遗产吗?”

 

我想要钱,世良真纯毫不掩饰地回答。


“我爸明明有很多钱吧。但是一直以来妈妈都说不能动用,因为帐户可能被坏人监控了,这不是很过分吗?就连去到日本,都要靠人帮忙才能住在酒店里。还有……”


她没有再说下去,只是在沙发里挪动了一下。这间起居室确实有点凉。

我认为她是在调整舒服的姿势。有时寒冷的天气会诱发旧伤,而这些事存在我的资料上。我看过那些监控和就医纪录。

为了在桥上保护那个小男孩,子弹打穿她的肩膀。在失控的磁悬浮列车里,把自己撞得满身是伤。她的哥哥教会她打架,没有教她如何不要受伤。

她也才十七岁而已。

而她说还有。我想着这句话后面可以接上什么。

那些时候是谁替她付的医药费?


算了,反正钱也不可能归我。世良真纯干脆地结束了这个话题。

“但如果你是来问,秀哥跟妈妈谁比较适合当一家之主呢……”

她露出狡黠的小虎牙。

“我得说,秀哥应该不擅长这种事情吧。我觉得比起家庭,他还是更想要自由。”

 

可是他结婚了啊?

 

“所以说他不适合走入家庭嘛。你看,他连自己的老婆都顾不好。”


什么意思?

 

意思是,世良真纯轻描淡写:我觉得透哥有外遇。

“我在东京就看过了,对方是一个大美女,金发的,长得很像明星。他们常常一起吃饭吧,有一次我偷偷跟上去,看见她亲了透哥的脸颊。”

 

这个家到底还能不能好了。我还以为安室透爱死赤井秀一了。


“……这,那,你告诉你哥哥了吗?”

“我说了啊。结果秀哥听完只叫我不准再跟了,因为那个女人很危险。”


等等。危险的金发美女?


“所以我也告诉妈妈了。结果她说没错,就是那个女人化装成老爸,用嘴喂了她变小的药。”

 

化装成谁?用什么???

怎么说,现在没顾好老婆的人好像不只是赤井秀一了。

 

“等等,抱歉,容我询问最后一个问题。”

 

在她说着“好了我还得换个衣服准备去俱乐部”的同时,我终于把自己从喂药事件的震惊里拉出来。

是这样的,我仍然非常在意这位小女儿所谓的初恋。


世良真纯发出一种凉丝丝的鼻音,“嗯哼?”


“关于你那位,第二个初恋,”

我咳了一声:

“我是说,如果某人有可能成为赤井家的女婿,那我们也得把他放进遗族的讨论里——”


这你倒是没必要担心,她轻轻笑了一下。后来透哥告诉我了。

 

“不是每个人都运气够好,可以死而复生。”




-



 

“哦,我知道羽田家超级有钱啊。虽然是最近才知道的。”


宫本由美睡眼惺忪地说。总觉得她的酒好像还没醒:

“但是,钱这种东西还是越多越好吧?”


原来如此。以日本女性来讲,算是少见的直率类型。似乎也不打算掩饰自己对遗产的企图心。

我看了看手上的资料。十年前,她和羽田秀吉在电车上相遇。

“但是,您最初和羽田先生交往时,并不晓得对方的身份……”


“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。”

宫本由美摊开手。

“但那时他已经住在黄金地带了,所以我想八成是哪家的公子吧。只是不晓得他为什么没说自己是棋士。”


这样啊。后来呢?

她对我耸肩:我自己发现的啊。


“说真的,我到现在都不知道,他为什么不愿意主动告诉我。”


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。或者他处在无法开口的情况。

是吗?宫本由美笑了。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不在意。

她说:我不在意。

 

“你知道我怎么看他们这家人吗?一天到晚你瞒着我,我瞒着你,每个人都有一堆秘密……我已经习惯了。反正有钱就行。”


呃。不,我有点困扰地再次重申:

“但是,羽田先生恐怕无权继承赤井家的财产。”


所以才不合理啊!这个女警立刻翻脸:

“明明他们家最会管钱的人就是我!你知道如果把家产留给他哥会怎样吗?”

 

我不知道。请务必告诉我。


“肯定通通被降——被安室先生拿去缴罚金啊!光是去年他就违反了七十四次道路交通法,无故临停,开车使用手机,急弯处超速,拒绝问讯——他的驾照怎么还没有被吊销啊?我就说警察厅仗势欺人——”

 

我明白了。还真是妯娌和睦,兄友弟恭。




-




“大家都有秘密……由美糖这样讲吗?”


羽田秀吉说。他搔搔脑后翘起来的头发。

我凝视着这个动作。抱歉,他说,一边放下手。

“我还以为她早就看穿了。其实我挺不擅长演戏的。”


如果和哥哥或安室先生比起来,就差得更远了。他用认真的语气补充。


“小时候,学校里都会有戏剧部门吧。我记得二年级那年,还派我们去爱丁堡艺穗节表演。”

 

居然自顾自开始新的话题了。这人是不是有点少根筋啊?

我回忆了一下羽田名人广受称颂的智商。但他的表情似乎也不像装傻。

 

“当时我们按照传统演了莎士比亚,剧目是《李尔王》。”

 

不错啊。一个遗产分配不当,导致家族破裂的故事。

 

“然后,”

羽田秀吉说:完全没经过讨论,大家就一致决定我演男主角。

“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,律师先生?”


容我猜测,我回答。

“因为你记忆力很好?”

 

没错。羽田秀吉露出笑容。这个表情看上去很得意,很可爱。

“一拿到剧本,我就把所有人的台词都记起来了。但是,也因为这样,一旦有谁在台上说错台词,我就会忍不住纠正他。”

 

正式演出当天也是一样。因为太想纠正、却不能当场开口,还会露出为难的表情。接着自己的段落就演不下去了。

 

“所以下台之后我觉得很委屈,大家都说秀吉你真的太不适合演戏啦。更何况,我爸妈还特地带着哥哥来看了那场表演;我想我肯定让他们失望了。”

 

窗外的雨音绵延不绝。在这个适合回忆的下雨天。

结果呢?

结果啊。羽田秀吉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遥远。毕竟是他八岁那年的故事。

 

“结果他们想尽办法安慰我了。虽然哥哥是一直在忍笑啦。”


当时,一向严格的妈妈耐心举了个例子。秀吉你很擅长下将棋吧。

——那你知道,将棋的棋盘脚为什么要雕成栀子的形状吗?这是观棋不语的意思。


也就是知而不言,此刻的羽田秀吉说。他脑后那一撮毛又翘起来了。


——所以,你的专长是将棋而不是演戏呀。能做到知而不言就够了。你在台上拼命地忍住了没有纠正别人吧?这样已经很好了。

——没错。

温和的爸爸如此同意。

——而且,能记住所有同学的台词,不是一件很厉害的事吗?我看……


“我看你的记忆力,说不定是世界第一呢。”


说出这句话的声音重叠了。回忆里的赤井务武,此刻的羽田秀吉,还有——

我们同时转过头,看向门口的赤井秀一。


“哦,抱歉。我只是以为到我了。”

 

他毫不走心地敲了两下门,掩盖自己不请自来的事实。这个动作让人想起那些美国电影,联调局特工全副武装地撞门,大吼FBI open up——

当然这个特工此刻和武装相差甚远。我看着他走进来,柔软的黑发和白色毛衣,用一手同时端着咖啡杯又夹住烟。

咖啡应该是热的,杯里冒出淡淡的雾气。


哥你也会怕冷啊,羽田秀吉新奇地说,看看他的衣着又看咖啡。赤井秀一随手把杯子放在桌上。

“没有,衣服是我刚刚起来穿错的。只是懒得换掉了。”

 

然后咖啡是衣服的主人给你泡的吧。两位还真是恩爱啊。

羽田秀吉露出并不想提问“那你们刚刚在干什么”的眼神。他很快站起身。


“好吧,那就轮到哥哥了。其实我也差不多说完了。”

 

赤井秀一轻飘飘说了声慢走。不知怎么,我总觉得他就是刻意进来支走弟弟的。

请等一等,我立刻阻止羽田秀吉。说真的,这人根本什么也还没讲吧。

我讲了啊?他对我露出无辜的笑容。

 

“我很不会演戏,所以就让我知而不言吧。”

 



-




“原来如此,我母亲觉得我是个死人啊。”


赤井秀一吐出一口烟。我看着他的白色毛衣。

看上去是薄而软的料子,针织的工法很细致。有点像《利刃出鞘》里面,克里斯埃文斯穿的那种。

和照片里那些皮夹克,FBI外套,漆黑的衬衫不同,这件衣服让他显得很随意。几乎说得上柔和或温暖,带着放松的居家气息。

这就是,他在家里的模样吗?或者说,是家庭在他身上的模样吗?

我想起世良真纯说:他还是更喜欢自由。


赤井秀一继续:或许您不该全盘相信我母亲说的话。


“毕竟她有好一段时间是个孩子,在那同时是个寡妇。我想这会对精神状态造成一定影响,您应该更谨慎评估她的行为能力是否可靠——是的,我是指,包含遗产处分的能力。”


真是开门见山的孝子。比起家庭和自由,原来更喜欢遗产吗?


那么我也开门见山,“意思是,你认为,你比她更有资格成为一家之主?”

赤井秀一的眼神落在烟雾里,隐隐含着笑意。那是和他母亲无比相似的绿眼睛。

这个嘛,他说。

“至少我工作稳定,婚姻完美,身体健康,一夜七次,从摩天轮摔下来也没有死。难道还有比我更适任的人选吗?”

请问你有性成瘾症吗,我诚恳地问。

他对我挑起眉毛。

“没有。为什么这么问?”


我合理猜测这是你说的第二个谎了,大少爷。第一个是婚姻完美。

 

“没事。”我改变话题,“但是,关于你的婚姻对象……”

“让我猜猜。真纯说他和女人约会?”


语气居然很淡定。怎么回事,年轻人就这么不在意开放式关系吗?

放轻松。赤井秀一喝了一口咖啡,隔着雾气说:我早就知道了。

我苦恼地摸摸下巴。

“既然如此,你为什么还爱他?”


那双绿眼睛似乎又笑了。在浅浅的白雾里。


“因为他不相信我死了啊。”

赤井秀一回答。那时全世界只有他而已。


因为他是第一个,也是唯一的一个。

就只有那个人而已。


“把我从地狱里拖出来,撕掉我的面具……那时我就知道,我一辈子都会爱他。”


烟雾在烟雾里散去。

赤井秀一轻轻放下了咖啡杯。那双绿眼睛直视着我,我突然发现那里并没有笑意。


“毕竟,永远戴着面具会很累的吧?”

 



-




“拜托,谁会相信他真的死了?”

 

安室透的语气很轻松。他拨了一下前发,婚戒在无名指上闪耀。


“我还以为那只是讨我欢心的小把戏呢。因为我想看他死,他就表演给我看罢了。”


不,我已经搞不懂现代年轻人的喜好了。居然想看相方死掉,你真的爱他吗?

安室露出微笑。他似乎和赤井秀一相同,很擅长读心。

别多想,他说:我当然爱他。

“不然我为什么要跟他结婚?”


可能是为了遗产啊。这种戏码我看得太多了,嫁入豪门的碧眼九尾狐。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你是禁欲的公安警察了。

我清清喉咙,“即使他失去继承权也爱吗?”

 

九尾狐抱住胳膊。如果他真的有尾巴,应该正不满地拍起一阵波浪吧。 

律师先生,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。

“你知道赤井秀一的薪水是多少吗?”


我知道,我手上有资料。让我看看,FBI特别探员的工资是每年五万八千美金。

差不多吧,安室对我耸肩。换算起来就是六百六十万日元。


“但是,警视正的基本年收入,加上我另外两份工作的薪资,随便都能超过一千五百万——再拍一部电影就能赚一百亿,你觉得我需要他的钱吗?我还没让他辞职来当小白脸呢。”


……


我沉默了。安室透说:就是这样。

“您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


说真的,我有很多问题。但我不知道要问哪一个。

请问你也有性成瘾症吗?你们这家人怎么回事?到底是想要遗产还是不想要?你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奇怪?这个家发生了什么事?现在这种样子,还能算是一个家吗?

到底有谁能够成为这里的一家之主?

 

“没有了,”最后我说,“谢谢你。”




-




安室透走了。我在起居室里抬起头。


就在沙发正对面的墙上,挂了一幅小小的、赤井务武的肖像画。

绅士的猎鹿帽,烟灰色眼睛。深沉的表情和赤井秀一很相似,另一些地方有羽田秀吉的影子。比如胡碴,在颈后稍稍翘起的黑发。

我站在那里,看着他的脸。这是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人,这张脸我曾见过无数次。

在他还年轻的时候,在冬日的清晨抹上刮胡泡沫。在赤井秀一出生那天,他露出微笑的样子。在晴朗的沃克斯豪尔桥上,底下的泰晤士河平滑如镜。他修改遗嘱的时候我就在现场,我看着他签字。这两天我说了很多次那个名字。

 

如果他还在这里,这个家会是这种样子吗?








004 插叙,片段的过往与夜间画报



【明天再说。】

 

夜晚的落地窗外,雪花纷飞落下。火焰在壁炉里燃烧。

赤井秀一端详着自己的生日礼物。当年这是五岁的赤井秀一。而他的弟弟趴在一旁,像一团不会翻身的小猫。

 

“所以,”

这个五岁儿童看看手册,又看向自己收到的那台迷你赛车:

“只要启动DRS尾翼控制系统,就可以减小风阻,帮助超车?”

 

赤井务武露出赞许的眼神。没错,他揉乱赤井秀一的黑发:真有天分。

“说不定你以后会成为赛车手呢。你想去找个空地试试——”

“明天再说。”

玛丽走过来开口。她伸手把大儿子的头发理顺,又俯身抱起二儿子。


“现在已经很晚了,让孩子们去睡觉。”






 

【那我走了。】


我走了。

前往美国的那一天,赤井务武在门廊上说。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阴天,似乎随时都会下雨。

 

玛丽对他点点头。赤井秀一提着书包站在母亲身后;提的是两个人的书包,赤井秀吉本人还在厨房里慌忙解决早餐。

很抱歉我今天没法载你们去学校,赤井务武对他说。我要去希斯罗机场,不太顺路。

“没关系,”赤井秀一回答,“我们可以用走的。”

“但你们总是不带伞。”

玛丽对他皱眉头。习惯淋雨,不爱撑伞——这都快要变成一个英国笑话了。是不是嫌自己头发太多?

赤井务武想了想,摘下自己的帽子。它被按到赤井秀一的黑发上。

那你就戴着这个吧。他温和地说。

“等我回来再还给我。”


就在那一瞬间,雨下了起来。赤井秀吉似乎打破了某种盘子之类的东西,玛丽立刻转身回到了厨房去。惊呼,清脆的碎裂声,闪电,匆促的脚步和雨音。糟糕的天气预报在电视里响起。

赤井秀一抬起头,看着自己的父亲。当时那只是某种不祥的直觉而已。

他想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起飞的好天气。

 

“你真的会回来吗?”




-




【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。】


“不要露出这种表情。”

 

那一天赤井务武说。他在门廊上对儿子笑了笑。

“所有任务最差的结果,都只是死而已。但你对死亡的恐惧……”

“甚至比死亡本身更糟。”

赤井秀一低声接口。就是这样,他的父亲对他摆了摆手:所以没什么好怕。

“而且,要是我死了,你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。这也挺不错的吧?”


到时你可要好好守护这个家——


而玛丽拎着一袋瓷盘碎片重新出现,恰好能对这句话发出甜蜜的嘲笑。

“说什么鬼话。”




-




【是啊。】


是啊,自从我第二个初恋教了我弹贝斯之后。


世良真纯站在深夜的俱乐部里,想这只是一句随口说出的鬼话。她的初恋当然不是苏格兰,而是远方的某个高中生侦探。

初恋话题只不过是这场表演的台词之一而已。是的,为了演出一个叛逆的、任性而放纵的坏孩子,一个只要为人父者都会看不下去的小女儿——


苏格兰。


但是,这个名字确实让她印象深刻。只见过短短一面、温柔而和善的男人。后来她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。

他死了。那天安室透告诉她。他的表情平淡得像说起天气或别的什么。

但世良真纯看见赤井秀一伸出手,静静放在了他手上。安室没有躲开他。

苏格兰。

那个教会她弹贝斯的男人死了。不是所有人都足够幸运,能够死而复生。

 

所以啊,她想。一边看着台上昏暗的乐队和灯光。都已经足够幸运了。

就算要我当个坏孩子也好,这场戏快点成功吧。

 

毕竟,永远戴着面具会很累的吧?








005 AKAI



“好吧,”我宣布,“你们赢了。”


但眼前的早餐桌上,完全没有人打算抬头看我。

 

玛丽夫人说:黑桃Q。最后一轮下注,世良真纯宣布。赤井秀一看了眼自己的牌面。

“真没想到居然走到这一步。”

 

没错,这家人大清早的又不干正事了。今天清晨我走下楼,看见他们在赌扑克牌。

我只好走到桌子正前方。


真的很抱歉,我开口。我知道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回来。


“但我实在离开太久了,不确定要如何直接面对你们。我也知道各位只是在演戏,想让我看不下去……”


羽田秀吉的肩膀轻微颤抖了一下,像是忍不住笑那样,表情变得古怪。

没错,这个家里演技最烂就是你。昨天你哥估计很怕你说错话吧。

宫本由美安慰地拍拍他。安室透的坐姿重新变挺了。这两个人同时用正常的眼神看向我,估计这才是日本警察的真面目。

其他三个人仍然自顾自打牌。我叹了一口气。

 

“我很高兴你们试图告诉我,如果没有了一家之主,这个家庭就会荒腔走板,分崩离析。但是……”

 

玛丽淡淡地说:梭哈。

 

我看见赤井秀一稍微扬起了嘴角。羽田秀吉终于笑出来。世良真纯从她的睫毛底下看我,露出一种不安而期待的眼神。她似乎很想快点看见我的脸。

我叹了第二口气,伸手撕掉了脸上的面具。

玛丽终于看了我一眼。

 

哟,她冷笑:哪来的死人。


“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。怎么,赤井务武,你是觉得分你遗产的人太不可靠,今天终于忍不住了?”

亲爱的,我露出讨好的笑容,试图伸手拥抱她。

“我真的非常抱歉……”


她把自己的底牌狠狠打在我脸上。这感觉像一记甜美的耳光,作为久别重逢的见面礼,确实足够热辣。

欢迎回来,赤井秀一平静地说。这是你爸,羽田秀吉毫无意义地向世良真纯介绍。宫本由美惊讶地看向安室透:所以他真的不是你上司吗?安室透对她摇头:黑田务武论毕竟只是猜测啊。

 

那张黑桃A啪一声拍过我的脸,又翻转着落下。

 

我任由它坠下去,握住了玛丽甩过来的手。那只手和我记忆里一样纤细,和泰晤士河一样冰冷。我不知道那一天她是怎么掉入河里;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坠落。

这场不幸的闹剧终于走到尽头。

 

好久不见,我低声说,在那只手上吻了一下。

“我回来了。”



Fin.


评论 ( 161 )
热度 ( 9841 )
  1. 共106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